听完太医令交待的事宜后,许喧才算真的放下心来,薛嚣想来是没事了。
眼下捉急的是他什么时候醒来,以及这副身子能否调养好,会不会留下后遗症。
许喧也知道完全好是不大可能的,但薛嚣一向喜欢舞刀弄枪,抱负就是子承父业,当大将军上沙场英勇杀敌,要是知道自己成了个废人,怕是一时不能接受,想不开还会觉得不如死了好。
他叹了口气,沈纵在一边默默地牵上小手。
说实在的许喧当年的志向和薛小公子也颇为相似,要是太子皇兄没有遭遇变故,成功登基当上皇帝,他没准就去驻守边疆了。
可惜造化弄人,许喧走上了完全没想过的那条路。说来他原先也没这么脆弱,动不动看见血腥就恶心的。其实是个心病。
源于他那位三皇兄的逼宫。
裴暄一向想不通三皇兄明明得尽了所有偏爱,对这皇位也是唾手可得,怎么会出此下策?
那次宫里当真的是血流成河,后来天子震怒,更是伏尸百万,行刑场上满是厚厚的血泊。
这一次,皇位之争中二皇兄和三皇兄彻底出局,一个当场处死一个贬为庶人,下放青州时被害赐了杯毒酒。后来的储位之争大多都不成气候,无一例外地全赔了进去。
裴暄是被无辜掺和进去的,那时他月俸没了,还欠了笔外债,所以进宫去打秋风。
结果遭到了叛军,当下为了自保,干脆从死了的禁军身上抽了把破刀,砍瓜切菜似的砍呀砍的,惹得满身血污。
说来还是他第一次亲手杀人,不过出奇的容易,也只是当时,后来想到时还是一阵阵恶心。
许多天没睡过好觉,闭眼就是那些死不瞑目的尸.体和冤魂。裴暄就觉得自己当个败家王爷是对的,真上了战场不知要造多少孽债。
那时候体力不支,就要倒下被抹脖子时,他父皇的援军终于到了,说是援军其实一直在幕后,坐山观虎斗。每每想到这裴暄就不寒而栗,他父皇在权术上真的是无出其二。
虽说晚年是昏庸了些,但还是他们这些儿子参不透的。当时裴暄那么忠心“护主”,都被父皇看在眼里,越发觉得这个不中用的小儿子,行事那般混账实际上是在扮猪吃老虎。
裴暄哪敢实话实说就是为了保命,都没想到还有这个父皇。之后就干脆活得更稀里糊涂了些,一步步打消他父皇的猜疑。
说实话最后就剩了他,裴暄也挺庆幸的,虽说有点后悔没跟着兄弟们一起去,倒要接过这个表面好看内里腐朽的烂摊子。
他这辈子比话本子上还要不可思议。
所以说来,有沈纵真好,他的沈卿,自太子皇兄来第二个真心待他的了。许喧回过神来,紧紧地回握着,这辈子不会再松开了。
太医令没有推辞,被安置在府内。
许喧守在薛嚣地床前,沈纵在一边陪着他。
这下夜是真深了,烛光摇曳着的是两个依偎在一起的身影。沈纵忍不住开了口:“薛嚣估计一时半会是醒不来了,阿喧,你在这守着也是无益。不如去休息一会儿。”
许喧撩起耷拉着的眼皮,看了他一眼,恍惚中觉得沈大人说得挺对。这么想着打了个呵欠,含糊道:“那我去外面榻上睡会。”
沈纵笑眯眯的,点点头“嗯”了一声。
伸手抱抱他,在头发丝上亲了一口:“好好休息,我来守着。”
许喧被抱完后挣扎着起了身,突然间皱皱鼻子,嘴里嘟囔着:“什么东西……这么难闻。”
说完想到什么,下意识地闻了闻自己,脸皱成了一团,还清楚地哕了声,满脸的生无可恋。
沈纵有些疑惑,鼻子要凑过来:“怎么了,阿喧?”许喧踉跄着往后退,一直被抵到床柱那,慌乱地摆摆手,结结巴巴的:“没有。”
却没止住沈大人埋在他脖颈,认真地吸了吸,蹭得人痒痒,还嗡嗡道:“是没有啊,阿喧身上很好闻。”许喧痒到咯咯笑着推开了他,看到沈纵不怀好意的笑容,脸刷地一下红了。
“真的吗?”许喧怀疑地又自己仔细嗅了嗅,被那股味道恶心到神色俱变,“哪有……”
他看了眼沈纵,有点鄙视这人,睁眼说瞎话。
同时欲哭无泪,今天的事慌乱,他被救起来没来得及洗个澡,而是直接擦干净血污换了身衣服。
想来那股奇怪的味道就是马血夹杂着汗味了,许喧从来没这么委屈过。